豐巢收費風波仍在持續。5月19日，上海一小區開始自建收件柜，免費存放保管快遞，但運營了兩天，卻意外遭遇到沒有快遞員存放的尷尬。

打著免費旗號進小區的豐巢電子收件柜日前宣布超時收費，遭到上海、杭州等多個小區的強烈抵制。隨著國家郵政局的介入，豐巢迅速表示整改，將限時免費時間由12個小時延長至18個小時。這顯然與部分消費者的預期不盡一致。在這背后，資本的傲慢、調控的邊界、物權的保障等多種力量其實還在博弈，更深層次的矛盾正逐漸浮出水面。

小區自建快遞柜卻少有快遞員存放

近日，一名女子起訴豐巢要求退回0.5元保管服務費，該案件已被法院立案，原因就是豐巢宣布收費后，快遞員未經她同意將包裹放入豐巢快遞柜，導致她被二次收費。北京金訴律師事務所主任律師王玉臣表示，這顯然忽視了消費者的知情權、選擇權。

無獨有偶。5月19日，上海首個一度停用豐巢快遞柜的小區中環花苑通知稱，在小區開設快遞驛站，5月20日起試運行，每天7:00—21:00開放，不限時間免費代管，專人看管，寄存的快遞件分樓棟放置在相對應的貨架上。上海中環花苑小區表示，設置小區快遞驛站的目的主要是為家中無人的業主提供代管服務，因此快遞員將快遞放置在驛站需經業主同意。

豐巢快遞柜風波始于4月底。當時，豐巢決定向收件人收取快遞柜超時保管費，“超12小時取快遞，將每小時收取0.5元，3元封頂”。

這迅速引發杭州東新園、上海中環花苑等數十個小區的抵制，他們表示豐巢擅自改變之前免費保管的承諾，將停用豐巢電子柜。

5月15日，國家郵政局稱，已于近日約談豐巢公司主要負責人，要求妥善處理智能快件箱免費保管期限調整糾紛。國家郵政局指出，豐巢此次調整免費保管期限的行為，存在著全局站位不高、風險評估不夠，征詢意見不足、應對處置不妥等問題，要認真考慮用戶訴求和業態發展需要，盡快提出合理解決方案。

5月15日晚間，豐巢發布聲明稱，用戶免費保管時長由12小時延長至18小時，超時后每12小時收費0.5元，3元封頂;國務院規定的節假日不計費;寫字樓周六日(休息日)不計費。同時快遞員將快遞存放電子柜時需經消費者同意。

當前，盡管豐巢采取了整改措施，但從公開信息來看，豐巢并沒有充分征詢傾聽消費者的意見。

對此，上海中環花苑業委會主任何劍告訴中國新聞周刊，之前宣布停用豐巢快遞柜時，已明確表示，希望將限時免費時間延長至24小時，但并未被采納。

不過，中環花苑小區自建快遞驛站運營兩天來，何劍注意到了一件怪事：5月20日他們只收到2件寄存的快遞、5月21日只收到1件快遞，但與此同時，豐巢電子柜的快遞數量并未出現下降。存放在快遞驛站對快遞員和消費者都是免費的，而存放在豐巢電子柜需要快遞員額外支付0.3元—0.5元錢，為什么快遞員更愿意放在豐巢電子柜?

為此，他們一方面通過物業保安，告知來小區的快遞員，可以免費將快遞存放在小區的快遞驛站，另外，他們還特意做了一個試驗，即安排實際在家的業主，告知快遞員將快遞暫時存放在快遞驛站，但快遞員卻存放在豐巢電子柜。

很顯然，因豐巢收費事件引發的矛盾，并未真正化解。

豐巢是虧是賺?

矛盾未解，只因存在不同的利益訴求。

對于消費者而言，由于網購時已經支付了快遞費，如果再支付快遞保管費，相當于二次支付快遞費用，明顯不合理;而且，相比于之前免費存放，18小時的限時有些短促，沒有考慮快遞員晚上派件以及出門旅游等特殊情況，建議延長至24個小時或36個小時。也有部分消費者對快遞柜限時收費表示理解，畢竟誰都有外出不在家的時候，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，一直免費占著快遞柜也不合適。

當然，從免費到限時收費，矛盾的焦點其實主要在豐巢。

5月9日，豐巢發布致用戶信。關于最初提到的12小時免費保管期限，豐巢稱，每天快遞員派件高峰在早上9點至11點之間，一般10點達到峰值。確定免費保管12個小時，是基于上述高峰時段推算。如果晚上11點用戶未取走包裹，會影響第二天高峰時段派件。豐巢表示，將聯合快遞企業共同鼓勵盡早取件。

與此同時，豐巢有關負責人對外表示，2020年一季度未經審計的營業收入為3.34億元，虧損2.45億元。

5月10日，上海中環花苑小區發布致豐巢公司的公開信表示，在面對一邊倒的社會輿論的時候，豐巢更多避重就輕地強調企業的不易，如已經提供了五年的免費服務仍然虧損運營等，以博取輿論同情的姿態示眾，實際則不然。

何劍算了一筆賬：豐巢快遞柜向快遞員收取了使用費(大中小三種格子，每單分別收0.45元、0.4元和0.35元)，即使每個格子周轉率一天只有一次，單個快遞柜80格，取中間值0.4元/單計算，每天收入至少為32元，而快遞柜進駐小區每天的場地租金成本(含電費)只有不到15元，每天現金流轉的利潤率超過100%。

豐巢官網公開數據顯示，目前該公司旗下快遞柜日均包裹處理量已經達到1200萬件。如果按照1200萬件來計算，平均每單0.4元，其收入每天為480萬元。

根據豐巢公布，豐巢在全國累計鋪設超18萬個快遞柜，按每個快遞柜單日的場地租金成本15元來計算，則每天的主要成本為270萬元。

何劍表示，從已建成電子柜的運營現金流來看，整個豐巢計算的收入成本情況，與單個小區基本一致，其現金流轉的利潤率較高。

不過，據上述豐巢有關負責人表示，豐巢的成本主要有兩大方面：一個是支付給物業的場地租金費，每個快遞柜一年幾千元;另一個是快遞柜投入，一個柜子在幾萬元。

何劍認為，“如果加上快遞柜投入和其他管理費用等，整體上豐巢確實很可能會虧損。但從我們單個小區來看，一是從現金運營角度來看，豐巢日常運營有較高的利潤率，二是豐巢已運營多年，其早期成本應該已經收回，三是當初進駐小區時承諾免費保管，換句話說，豐巢在我們小區已經賺錢了。豐巢的虧損是因為它整體處于快速擴張期，在全國其他地方大規模布局快遞柜，因而出現了資金鏈問題，這就是一場資本游戲，我們不想成為其中的犧牲品。”

資本先燒錢再漲價的游戲不能太過火

近年來，這樣的資本大戲不勝枚舉，甚至是越演越烈。

比較知名的有出行領域、共享辦公等領域，如之前的OFO與摩拜單車的燒錢大戰，前期通過融資進行燒錢大戰瘋狂擴張，后面資金鏈出現難題則宣布破產，最終在資本市場上留下一地雞毛，不少消費者也成為受害者。當然，一旦某個企業取得成功，形成一家獨大的局面之后，由于之前免費補貼燒錢投入過大，后期為了回血，充分利用市場支配地位，立即一改補貼的面貌而大肆漲價，消費者最終也深受其害。

豐巢顯然深諳這一點。

一方面，自布局快遞柜以來，豐巢基本處于虧損狀態，每年虧損資金都在數億元。

另一方面，其發展速度則令人側目，短短數年，豐巢在全國的快遞柜數量已超過18萬個，占比達到43.8%，北上廣深市場占有率超70%。如果按照單個柜子平均80格來計算，其總格數已接近1500萬，市場規模較大。

5月10日，上海中環花苑小區發布致豐巢公司的公開信首先就指出，“作為深諳互聯網模式經營之道的資本來說，社會新需求產生，前五年是大量吸引資本，迅速圈地搶占市場獲得占有率從而形成寡頭壟斷的黃金時期，你們獲得了市場70%的份額，從這個角度說你們不是弱者。”

北京工商大學經濟學院貿易經濟系主任洪濤教授告訴中國新聞周刊，市場經濟不能無序競爭，先燒錢圈地再漲價的模式對企業而言，存在難以持續的風險，對消費者而言，最終也將付出較高的代價。作為市場的主體，企業的發展模式必須一開始就樹立良性發展、健康發展的理念。

就此次豐巢與業主的糾紛，北京金訴律師事務所主任律師王玉臣告訴中國新聞周刊，一方面，豐巢一開始做出了免費的承諾，另一方面，正因為考慮到這一點，部分小區只收了較低的場地費，其實讓渡了部分物權，豐巢應該綜合考慮消費者的實際情況和訴求，必要的情況下進行更充分的協商，甚至采取聽證等形式妥善處理爭議。

何劍表示，此次小區自建快遞驛站，作為豐巢快遞柜的補充，能夠保證小區業主收件便利、保障業主的用郵選擇權、豐富快遞末端配送環節解決方案的多樣化。

不過，目前小區自建的收件柜竟然蹊蹺地遭到了無人存件的尷尬，何劍認為這背后值得深究。

與此同時，也有人質疑，分揀快件費時費力，而且后續快件一旦積壓，儲存空間和成本將成為現實難題。

對此，何劍表示，前期由物業保安代管，后期將進行市場化運營。

國家郵政局相關負責人表示，智能快件箱的設立和運營雖然屬于市場行為，但又面對廣大消費者，具有一定公共屬性。處理好公益與經營的關系十分重要。要充分保障用戶的知情權、選擇權，滿足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用郵需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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